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我們都願意為他人付出,哪怕沒有回報。只不過,我們會害怕為他人付出。
我們害怕為他人付出不是因為我們不好心、不善良,而是因為害怕被別人利用,被他人榨乾利益,被當傻瓜。我們害怕「好心遭壞報」,持續犧牲自己為他人付出不但沒有獲得珍惜,還搞得自己每況愈下。
但近年來有些研究和統計指出,在我們的社會裡,「好心為他人付出」這一行為其實是可以增加你獲得成功的概率的,經常為他人付出的人工作效率更高,地位更高,收入也更高,好心是可以有好報的。
只不過,這一「好心」需要滿足一些條件,才能獲得好報。
這個星期解讀的書是《沃爾頓最受歡迎的成功課》(英文原版叫 Give and Take,台版為《給予》),作者是心理學家亞當·格蘭特(Adam Grant),他曾在2016年被財富雜誌評選為40位40歲以下精英之一,我們在《離經叛道的知識》一文裡解讀過他的另一本書,說的是叛逆精神如何促進成功。
而今天這本書,是格蘭特用了超過10年的時間,從谷歌到美國空軍的各類組織中進行研究,匯集證據,試圖解釋「付出行為如何促進成功」。
但在開始探討這點之前,我們得先介紹一下此書的三個重要「人物」。
三種人際交往風格
在過去的30年裡,通過一系列開創性的研究,社會科學家已經發現,人們的人際交往風格存在著巨大的差異——獲取多少,付出多少,每個人的比例都不一樣。為了說明這些偏好,接下來我會介紹兩類人,他們在工作中的交往模式分別處於兩個極端。我管他們叫獲取者(taker)和付出者(giver)。
獲取者有一個非常典型的特點:他們喜歡得到比自己所付出的更多的東西。他們讓交互的天平向自己這一端傾斜,把自己的利益置於他人利益之上。獲取者相信世界是一個你死我活的競技場。他們認為,為了獲得成功,必須比別人做得更好。為了證明他們的能力,他們推銷自己,並確保自己的努力獲得足夠的認可。
一般的獲取者並不殘忍,也不會做背後捅刀子的事,他們只是小心翼翼,自我保護。「如果我不首先照顧自己,那麼就沒人會顧及我的利益。」獲取者會這樣想。
至於付出者,在工作場合,付出者的數量相對較少。他們把交互的天平向另一端傾斜,相比於自己得到的,他們願意付出更多。獲取者通常是以自我為中心的,評估別人能提供給自己什麼;付出者則是以他人為中心的,關注他人從自己這裡能得到什麼。
這些偏好並不是金錢方面的:無論是慈善捐款的數額,還是向雇主要求的回報,付出者和獲取者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們的區別在於對他人的態度,以及採取的行動。如果你是一個獲取者,你會有策略地幫助他人,讓自己的收益超過自己所付出的成本。如果你是一個付出者,你對於成本–收益的分析會有所不同:只要別人的收益超過自己所付出的成本,你就願意幫忙。
也許有人認為,付出者的頭銜應該留給那些超越了個體生命的英雄,比如特裡莎修女或聖雄甘地。但是,做一名付出者並不需要超常的犧牲。你只需要關注他人的利益,比如伸出援手、提供教導、分擔榮耀,或是幫助別人拓展關係。在工作場合之外,這類行為是非常常見的。
根據耶魯大學的心理學家瑪格麗特·克拉克(Margaret Clark)的研究,大多數人在親密關係中都表現得像一個付出者。在婚姻和友誼中,我們只要有機會就會付出,不求任何回報。但是在工作場合,付出和獲取變得更加複雜。
在職場上,大多數人都不是單純的付出者或獲取者,而是採取第三種風格。我們變成了互利者,努力達成付出和收穫的平衡。互利者基於公平的原則行事:在幫助別人的時候,他們也尋求回報,以此來保護自己。如果你是一個互利者,你會信奉等價交換,你的人際關係充斥著公平的交易。
付出、獲取還有互利,是社會互動的三種基本風格,但它們之間的界限並不清晰。你可能會發現,在不同的工作和關係角色中,你會從一種交往風格切換到另一種。
你可能在協商工資時是一個獲取者,在指導後輩時是一個付出者,在與同事分享經驗時則是一個互利者;這種轉變並不奇怪。但有研究顯示,在工作中,大多數人會形成一種主要的交互風格,這代表了他們在大部分時候,和大多數人是如何打交道的。
獲取者雖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害你,但由於他把自己的利益看得比較重要,所以他更可能會犧牲你的利益來換取自己的利益,或者說直接從你的身上獲取利益,放在職場中,就是那些會欺負其他同事,把工作都丟給其他同事做,甚至還會搶功勞、搶客戶的人,你會嘗試避忌著他。
而付出者則相反,他會在做決策時考慮他人的利益,甚至會願意的犧牲自己的利益來幫助你,放在職場中,就是那些樂於幫助同事分擔工作,不會斤斤計較,願意無私的分享工作知識,用自己的時間指導他人完成任務的人,你遇到困難時會想到他。
還有一個是互利者,互利者是一個比較中性的風格,他們追求公平,他們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書裡有提到一項研究,在職場之中,互利者大約是付出者的三倍之多,可以說是大多數人會採取的策略。
那麼,在職場之中,哪一種風格更容易獲得成功呢?
格蘭特發現,人們普遍會認為,那些為了他人而犧牲自己的付出者很容易成為別人的墊腳石,更可能成為失敗者,而那些總是主動為自己謀求利益的獲取者,或者至少追求互利的互利者,才最可能獲得成功。
我以前就總是感覺到,華人的職場風氣似乎隱隱的充斥著一股「厚黑」的味道——人們似乎普遍認為,只有臉皮夠厚、心腸夠黑,不斷的踩著別人往上爬才能獲得成功。而那些不厚黑的人,就會成為墊腳石。
但事實呢?
格蘭特在書中提到了一個研究,其結論給出了這一問題的答案:
研究表明,付出者在成功的階梯上處於墊底的位置。
在各種重要的職業中,付出者處於劣勢地位:他們幫助別人發展得更好,但在這個過程中犧牲了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在工程領域,效率和產出最低的工程師屬於付出者。
在一項研究中,160名來自加州的工程師評價了彼此之間提供和獲得的幫助;最不成功的,正是那些付出大於回報的人。在完成任務、技術報告和繪圖方面,這些付出者的記錄最差——更不要提犯下的錯誤、錯過的期限,還有浪費的金錢。停下手頭的事情幫助別人,他們因而沒法完成自己的工作。
同樣的模式也出現在醫學院中。比利時的一項研究調查了超過600名醫學院學生;對於付出類的句子,比如「我熱愛幫助別人」和「我預先考慮並滿足別人的需要」,那些成績最差的學生表現出了不尋常的認同。付出者幫助同學學習,分享他們已經知道的東西,卻沒有填補自己的知識空白;這讓他們的同學在考試時佔據了優勢。
銷售人員的情況也是如此。我曾經研究過北卡羅來納州的銷售人員,發現獲取者和互利者的年度銷售額要比付出者高2.5倍。付出者如此關心客戶的利益,以至於不願意積極地推銷。看起來,在不同的職業中,付出者都過於關心別人,過於信任別人,太過願意為了他人的利益犧牲自己的利益。
甚至有研究表明,與獲取者相比,付出者的收入少了14%,成為犯罪受害者的概率高1倍,並且被認為強有力和具有支配性的程度比獲取者要低22%。因此,付出者是最有可能在成功階梯上墊底的人。
那麼,誰位於頂端呢——獲取者還是互利者?
都不是。換一種方式看資料,我發現了令人驚訝的結果:位於頂端的還是付出者。
正如我們所看到的,效率最低的工程師是付出者。但是,如果看看那些效率最高的工程師,資料顯示,他們也是付出者。在加州的工程師中,完成工作數量和品質最好的人,正是那些一直為同事付出多於要求回報的人。
表現最差和表現最好的人都是付出者;獲取者和互利者更可能處於中間位置。
這種模式在其他地方也適用。在比利時醫學院的學生中,成績最差的人有非常高的付出者分數,但是那些成績最好的學生也是如此。在醫學院的學習中,成績好的學生有11%都是付出者。甚至在銷售中,我發現業績最差的銷售人員的付出者分數比平均水準的銷售人員高25%——但是那些最高效的銷售人員也是如此。
表現最好的人是付出者,他們的年度銷售額比獲取者和互利者要高出50%。付出者佔據了成功階梯的底端和頂端。在各種職業中,如果你仔細檢視交互風格和成功的關係,付出者更有可能成為冠軍(champs)——而非僅僅是笨蛋(chumps)。
值得注意的是,這裡不是想說只有付出者能獲得成功,三種風格的人都可以獲得成功,只不過付出者更可能在成功階梯中的頂端和低端。
而這就引出了整本書最讓人感興趣的兩個問題:
- 為什麼比起獲取者和互利者,付出者更可能處於成功階梯中的頂端呢?
- 是什麼造成了某些付出者更容易成功,某些付出者更容易失敗呢?
先來談談第一個問題。
厚黑的局限性
如果今天我們說獲取者是更可能獲得成功的,那麼應該不會有太多人感到驚訝,畢竟獲取者的策略是簡單直接的——積極的參與競爭並勝出,可以的話,盡量從別人身上榨取利益,這樣就能累積大量的資源,達到成功。
但有不少研究顯示,獲取者的行為方式會讓他在成功的道路上遭遇許多阻礙,其原因很簡單——大多數人都是互利者,而互利者的原則之一就是「有仇報仇」、「以牙還牙」,因此當人們遭到獲取者不公平的對待或利用時,人們就會自然而然的排斥、對付獲取者。
心理學家、諾貝爾獎獲得者丹尼爾·康納曼(Daniel Kahneman)的一項經典的研究就顯示,人們甚至願意犧牲自己的利益來對付獲取者:
想像你參加了「最後通牒」遊戲,與一個陌生人面對面坐著。他拿到了10美元。他的任務是提出一個方案,在你們兩個人之間分配這筆錢。這是最後的通牒:你或者接受它,按照方案分錢;或者拒絕它,這樣你們兩個人什麼也拿不到。
你們可能再也不會見面,因此他以獲取者的方式行事,自己保留8美元,只給你2美元。你會接受這個方案嗎?純粹從收益的角度考慮,理性的選擇是接受它。不管怎樣,2美元總比一無所有強。
但是,如果你和大多數人一樣,你會拒絕這個方案。你願意犧牲掉這筆錢,來懲罰獲取者的不公平,寧可自己什麼也得不到,也不讓他拿到那8美元。研究證據顯示,如果面對的是對方保留80%以上數額的方案,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拒絕。
為什麼我們會因為獲取者的不公正而懲罰他們?這並不是出於惡意。我們並不是因為獲取者試圖利用我們而打擊報復。這與正義有關。如果你是一個互利者,你也會因為獲取者對別人不公而懲罰他們。
在康納曼的另一項研究中,人們必須做出選擇,或者與一個曾經給出不公平提案的獲取者平分12美元,或者和一個曾經提出公平提案的互利者平分10美元。超過80%的人都會選擇後一種,他們寧願接受5美元而非6美元,也要防止獲取者拿到那6美元。
除此之外,格蘭特還提到一些研究指出,比起獲得成功的付出者,獲得成功的獲取者會更容易遭人嫉妒、憎惡,更容易被他人在背後捅刀子,也更可能遭人設法絆倒。而當獲取者向組織提出什麼想法和建議時,人們會較少的給予支持——因為人們會假設獲取者的建議又是建立為自己獲取利益的前提之上的。
相反,當付出者向組織提出意見時,會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因為組織中的互利者們很有可能受到過付出者的幫助,他們更容易對付出者產生信任。這也很好理解,畢竟每個人都能猜到,與付出者合作的風險遠小於與獲取者合作。
我們的社會似乎是天然的排斥獲取者,喜歡付出者的。
但如果真是這樣子,為什麼獲取者還是能獲得成功呢?為什麼付出者在另一方面,比獲取者更容易成為墊底的人物呢?
答案很簡單,因為獲取者會透過偽裝成付出者來混入我們的關係網絡,人們未必能發現自己的身邊存在著獲取者,尤其那些魅力和親和力高的獲取者。
那麼,怎樣才能識破這些偽裝的獲取者呢?
格蘭特給出了幾個建議,首先,你無法從外表和言行舉止中準確判斷誰是獲取者/付出者的,無論對方表現得多麼的和藹可親並斯文有禮,是否有捐錢給慈善機構,都無法證明他是一個付出者。
但是,你能夠從一些蛛絲馬跡中推斷出誰是獲取者,例如,獲取者更喜歡炫耀自己,會在公司的年報中放入自己的照片,這些照片通常會佔據一整頁(付出者在年報的照片一般只有獲取者的1/4);獲取者在談話中會更自我中心,更常使用「我」而不是「我們」。
但這些「蛛絲馬跡」似乎並不足夠直接,畢竟誰都會在談話中用到「我」這一個字,也不是每個人都會製作年報。幸好,還有一個方法可以找出獲取者,那就是社交網絡:
現在,獲取者想要偽裝成付出者,變得越來越難了。在網上,我們可以通過訪問公開的資料庫,找到共用的關係聯結,來追蹤一個人的聲望資訊。我們也不再需要一份公司年報,才能逮住獲取者,因為社交網路裡充斥著各種形式和強度的炫耀行為。
隻言片語或照片這樣微小的線索,就可以提供關於我們的豐富資訊;有研究表明,一般人僅僅通過流覽Facebook頁面,就能鑒別出獲取者。
在一項研究中,心理學家讓人們填寫問卷,衡量自己是不是獲取者。然後,研究者要求一些陌生人訪問這些人的Facebook頁面。陌生人能夠以令人震驚的準確性,找出那些獲取者。
獲取者發佈的資訊被認為更加自我鼓吹、以自我為中心和自我拔高。他們的發言被評定為自吹自擂和狂妄自大的。獲取者也有更多的Facebook好友,以此來積攢膚淺的社會關係,從而宣傳他們自己的成就,並保持聯繫以獲得幫助。此外,他們還更願意張貼虛榮的、自我奉承的照片。
其實,獲取者最大的障礙並不是「更容易遭人嫉妒、報復、排斥」,而是就算獲取者能夠成功偽裝自己,他的思維方式也會成為自己的絆腳石。
為什麼?
因為自我中心、只顧著自己的利益,這些特徵說白了,就是獲取者不從他人的利益角度思考,而這又意味著他們無法準確判斷別人想要什麼、需要什麼。
結果就是,獲取者在銷售、保險、商業、談判之類的領域裡(這些領域都要求你了解對方要什麼),都無法比付出者更出色。
現在,讓我們說回付出者。
自私的好心人
相比獲取者,付出者的人際關係網絡通常會比較大,也較常受人支持,這得益於他們較為頻繁的付出行為。而人際關係網絡往往能為付出者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回報,幫助他們獲取成功。(順帶一提,互利者的關係網絡是最小的,因為他們較少主動採取擴展行動)
但前面提到,付出者在成功的階梯上呈兩極的分佈,他們比其他風格的人更可能到達頂端,但也更可能處於墊底,到底是什麼區分了這兩種付出者?
格蘭特在書中寫道的一項研究,提供了一個答案:
最近,加拿大心理學家傑瑞米·弗萊莫(Jeremy Frimer)和拉裡·沃克(Larry Walker)開展了一項雄心勃勃的研究,旨在找出高度成功的付出者背後的動機。研究的參與者是加拿大關愛獎(Caring Canadian Award)的得主,這是加拿大關於付出行為的最高榮譽獎項,授予那些多年幫助社區或是投身於促進人道主義事業的人。
許多得主為了實現改變,做出了超常的付出行為,並堅持了許多年。為了揭示他們行為背後的動機,所有的參加者填寫了一份問卷,讓他們用「我經常試圖……」開頭的句子,列出自己的10個目標。
接下來,沃克對25位加拿大關愛獎得主以及25個對照組進行了深度訪談,這些對照組在性別、年齡、種族和教育程度上與那25個位獲獎者相匹配,但沒有維持同樣持久或同樣強度的付出行為。沃克花了100個小時,訪談了全部50人,詢問了他們的生活情況,包括關鍵的時期,以及童年、青少年和成年時期的關鍵事件。
以此為基礎,獨立的評定者閱讀了目標清單,聆聽了訪談磁帶,並評定了每位參加者在多大程度上表現出了兩種關鍵的動機:自利和利他。自利涉及追求權力和成功,而利他則關注於慷慨大方和幫助他人。
加拿大關愛獎的得主在哪一種動機上比對照組更高?直覺的答案是利他動機,這是正確的。在他們的生活故事中,關愛獎得主提到付出和幫助的次數要比對照組多3倍。在列出目標時,關愛獎得主列出的與利他相關的目標,是對照組的兩倍。
關愛獎得主強調的目標包括「為年輕人擔當積極的職業模範」以及「為低收入階層的女性呐喊」。對照組的參加者則更有可能提到諸如「讓我的高爾夫成績進步到一位數」、「對別人有吸引力」和「狩獵到最大的鹿,抓到大魚」這樣的目標。
但是,這裡有一個令人驚訝的地方:關愛獎得主在自利上的分數也更高。
在他們的生命故事中,這些高度成功的付出者提到尋求權力和成就的次數,是對照組的兩倍。在他們的目標中,關愛獎得主提到獲得影響力、贏得認可和獲得個人卓越的次數,要多出20%。成功的付出者不只是比其他人更加利他,他們同時也更加關注自我。結果顯示,成功的付出者與獲取者和互利者一樣雄心勃勃。
這些結果對於我們理解為什麼一些付出者取得了成功,另一些卻失敗了,有著非常有趣的意義。到此為止,我們都是在檢視一個交互風格的連續譜系,從獲取到付出:你主要關心的是自己的利益,還是別人的利益?
現在,我想將理解推進一步,看一看自利和利他之間的交互作用。
獲取者在自利方面得分較高,在利他方面得分較低:他們的目標是最大化自己的成功,而不關心其他人。與此相反,付出者總是在利他上得分很高,但是他們的自利水準各有不同。有兩種付出者,他們的成功率存在巨大的差異。無私的付出者具有較高的利他和較低的自利。
他們會付出自己的時間和精力,而不顧自己的需求,並會因此付出代價。無私的付出是一種病理性的利他,研究者芭芭拉·奧克利(Barbara Oakley)將它定義為「一種對於他人的不健康的關注,會損害自己的需求」,這樣的付出者在努力幫助別人的過程中,傷害了他們自己。在一項研究中,在無私付出上得分較高的大學生,在學期期間成績下降。這些無私的付出者承認他們「缺課和不學習是因為處理朋友的問題」。
大多數人假設自利和利他是相反的兩級。但是,在我關於工作人群動機的研究中,我持續地發現,自利和利他是各自獨立的動機:你可以同時擁有這兩種動機。
正如比爾·蓋茨在世界經濟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上提出的:「有兩種偉大的人性力量:自利和關心他人。」那些被這兩種動機「混合的引擎」驅動的人,最容易取得成功。
如果說獲取者是自私的,失敗的付出者是無私的,那麼成功的付出者可以說是「利他且自利」的:他們關心他人的利益,但同時也有雄心勃勃的目標,努力推進自己的利益。
無私的付出,缺乏自我保護的動機,很容易變得令人難以承受。利他且自利則意味著,願意付出比你得到的更多的東西,但是仍然把握著你自己的利益,使用它們作為指引,來選擇何時、何地、如何和對誰付出。加拿大的關愛獎得主沒有將自利和利他視為相互競爭的關係,而是找到了辦法把它們整合到一起,這樣他們就可以通過行善來讓自己過得更好。
當對於他人的關心與適量的自我關心搭配在一起時,付出者就更不容易精疲力竭,或是被人傷害——而且他們將處於更有利的位置,繁榮發展。
我們曾多次談到過,很多看起來矛盾的論述其實並不矛盾,很多看起來無法同時獲得的選擇其實可以同時獲得,這一點同樣可以在這裡看到。
上面的重點就在於:失敗的付出者通常是「無私」的,但成功的付出者是「即自私,又利他」的。
這準確的說中了人們普遍擁有的一個思維盲點:
我們以為「好心」與「自私」是兩個矛盾的東西,是無法同時擁有的,你不能「自私的好心幫助他人」,但其實不然。
兩者可以同時運作,如果需要的話,你可以換個形容詞來調節違和感,將其稱為「利他且自利」。
總之,「好心」不意味著你要完全的奉獻自己、獻出自己,而「自私」也不意味著你無法產生好心,兩者是可以共存的。
但上面的研究還是不足以解釋,具體來說,為什麼「利他且自利」的付出者比所有其他的交際風格,更能獲得成功呢?
格蘭特在書中給出了幾個解釋,例如,因為付出者的關係網絡比其他人更大;因為付出者會在他龐大的關係網絡中獲得回報,那些付出者幫助過的人會反過來幫助他;付出者更容易被他人接受、信賴、支持;付出者更能理解他人的需求;利他且自利的付出者會狠心的剔除獲取者,不讓獲取者榨乾自己;利他且自利的付出者不會過度付出,能兼顧他人和自己的利益,總是創造「雙贏」等等。
上面這些說法都對,格蘭特也用了大量的證據和案例來向讀者說明這點。
但我在看完這本書後,覺得最關鍵的一個重點,是下面這個。
如何跑贏人生的馬拉松
格蘭特在書中提到了三個讓我印象深刻的,很有意思的研究,這些研究呼應了我們曾在《如何愛上你的工作?》一文中討論的五個愛上工作的因素,亦即有進展、有意義、有全心投入、有正向情緒、有被他人支持肯定,有了這五個因素就能讓人產生比「熱情」、「興趣」更大的工作動力。
那麼,哪種風格的人最可能做到全部呢?
10年前,霍華德·席福納(Howard Heevner)——一位大學呼叫中心的執行主管——邀請我幫助他找到激勵手下話務員的方法。這些話務員負責與大學的校友聯繫,請求校友捐款。他們需要在掛機之前,請求對方捐款3次。
即便如此,他們仍然面對著超過90%的拒絕率。即使是最有經驗、最成功的話務員也面臨著「精疲力竭」(burnout,俗語說的「心累」,一種動力缺失的狀態)。
正如一位經驗豐富的話務員所說的:「我發現打電話非常困難。許多人在我說了幾句話之後就打斷我,告訴我說他們沒有興趣捐款。」
我假設獲取者會紛紛放棄:他們不像付出者那樣信守承諾。因此在培訓期間,我測量了每一位話務員究竟是付出者、互利者,還是獲取者。在他們工作的第一個月中,獲取者每星期平均能獲得超過30筆捐款。
與我的期望相反,付出者的效率更低:他們很難維持自己的積極性,打的電話更少,每週獲得的捐款不到10筆。我感到很迷惑:為什麼這些想要帶來改變的話務員,實際上做出的改變最少?
一次造訪呼叫中心的時候,我找到了答案;我注意到,一位話務員在自己的桌子上貼著一個標籤:
在這裡工作時表現得優秀
就像穿著黑褲子尿褲子
你感到一陣溫暖
但沒有人會注意到
根據我的資料顯示,驕傲地貼上這個標籤的話務員是一位純粹的付出者。為什麼這位付出者會感到不被承認?在反思這個標籤的時候,我開始意識到,我最初的假設是正確的:基於這項工作的動機結構,付出者應該比獲取者的效率更高。
問題在於,付出者被剝奪了他們認為最具激勵作用的獎賞。獲取者的動機是,他們從事著整個學校薪水最高的工作。但是,付出者卻沒能獲得那些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回報。獲取者主要關注於個人從工作中的收益,付出者則非常在意工作給別人帶來的好處。
當話務員獲得捐助時,大多數的錢會直接用作學生獎學金,但是話務員對此並不知情:他們不知道誰收到了錢,以及這些錢如何影響了那些人的生活。
在下一次訓練課程中,我邀請一位新話務員閱讀了一些信件,這些信來自因為話務員們的工作而獲得獎學金資助的學生。一位名叫威爾的學生這樣寫道:
到了作決定的時候,我發現州外的學費非常貴。但是,我真的非常熱愛這所大學。我的祖父母就是在這裡相遇的。我的父親和他的四個兄弟都在這裡上學。
在我的生命中,我一直夢想著能來到這裡。獲得獎學金令我欣喜若狂,我來到學校,準備好充分利用它帶給我的機會。這所學校在許多方面改善了我的生活……
讀了這些信之後,付出者只花了一周時間,工作效率就趕上了獲取者。獲取者確實表現出了一些改進,但是付出者的反應最為強烈,其每週打出的電話和獲得的捐款幾乎翻了三倍。
現在,他們對於自己帶來的影響,在情緒上有了更強大的認識:如果他們能引入更多的捐款,他們就能幫助更多的像威爾這樣的學生。僅僅花5分鐘的時間閱讀一下他們的工作如何幫助了別人,付出者就充滿了積極性,取得與獲取者同樣高的效率。
如果他們沒有閱讀信件,而是與獎學金的得主實際見面,又會怎樣呢?
當話務員與一位獎學金得主見面時,他們甚至備受激勵。話務員平均每小時打電話的數量和每週的通話時間都翻倍了。通過更加努力地工作,話務員聯繫了更多的校友,使每週捐款的校友增加了144%。
儘管付出者、獲取者和互利者都會因為與獎學金獲得者的會面而受到激勵,但在努力程度和收入方面,付出者表現出了最明顯的改善。這種反轉體現了付出者精疲力竭的一個重要原則:這種精疲力竭與付出行為的數量關係不大,卻與這些付出行為的回饋數量關係很大。
只要讓付出者看到自己的確幫助了他人,他們就能產生巨大的動力,就能讓原本似乎精疲力竭、心灰意冷的他們不再覺得burnout、心累。其他風格的人也能得益於這一點。
「心累」是什麼?
心累就是大多數的人不想上班的原因之一。
但這種動力真能持久嗎?
心理學家研究了幾百位健康領域的專業人士。研究者追蹤了他們在患者身上投入的時間和能量,並讓他們報告了感受到的精疲力竭水準。一年之後,心理學家再一次測量了「付出」和「精疲力竭」之間的關聯程度。
毫無疑問,這些健康專業人士付出得越多,他們在接下來的一年裡感受到的精疲力竭程度也就越深。那些無私付出的人有著最高的精疲力竭率:他們貢獻的遠遠超過了自己得到的,這讓他們精疲力竭。那些用互利者或是獲取者的方式行事的人,精疲力竭狀況要好得多。
但是奇怪的是,在另一項研究中,荷蘭心理學家們發現有證據表明,一些健康護理專業人員似乎對精疲力竭是免疫的。即使他們付出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也沒有讓自己筋疲力盡。
這些堅韌的健康護理專業人員都是利他且自利的付出者:他們報告說自己喜歡幫助別人,而且經常會努力這樣做,但是在需要的時候,並不害怕向別人尋求幫助。
利他且自利的付出者的精疲力竭程度顯著地低於互利者和獲取者,後兩者沒有精力持久地作貢獻。這項研究指出了一種意想不到的可能性:儘管互利者和獲取者看上去要比無私的付出者更不容易精疲力竭(他們付出較少),但最堅韌的情況卻出現在利他且自利的付出者身上。
說白了,就是懂得向他人求助、獲取支持的付出者,幾乎不會「心累」,这意味着他們幾乎不會對上班感到厭倦。
不單只如此,只要懂得平衡,付出者的生活還會比其他風格的人更幸福開心:
心理學家伊莉莎白·杜恩(ElizabethDunn)、蘿拉·阿克寧(LaraAknin)和邁克爾·諾頓(MichaelNorton)開展的一項研究中,人們在早上評定了他們的幸福感。接下來,他們接受了一筆意外之財:
一個裝著20美元的信封。他們必須在下午5點之前花掉它,然後再一次評定他們的幸福感。究竟是把錢花在自己身上,還是花在別人身上,會令他們更幸福?
大多數人認為,把錢花在自己身上更幸福,但真相其實相反。如果你把錢花在自己身上,你的幸福感並不會改變。但如果你把錢花在別人身上,你實際上會報告自己更加幸福。
有大量的研究證據表明,幸福感可以激勵人們工作得更努力、更長久、更高明,也更有效率。一項研究甚至顯示,如果醫生收到一份糖果作為小禮物,情緒會變得更快樂,就能做出更加快速和準確的診斷。
在許多研究中,卡內基–梅隆大學的心理學家維琪·海爾格森(VickiHelgeson)發現,當人們持續地付出,不考慮自己的福祉時,他們就面臨著使心理和生理健康狀況欠佳的風險。
但是,當他們用一種更加利他且自利的方式付出,對於自己和他人都表現出了極大的關注時,就不再需要付出損害健康的代價。研究表明,如果人們在讓自己獲益和讓他人獲益之間維持平衡,就可以在6個月的時間中,提升幸福感和生活滿意度。
這些研究說的是三個不同的結論:
- 付出者在親眼看見自己的影響力後,會產生巨大的動力。
- 懂得尋求他人幫助的利他且自利的付出者,能獲得持續的動力。
- 利他且自利的付出者懂得平衡付出,這讓他們感到更幸福,滿意。
對於付出者來說,這些條件給予了他們源源不絕的動力。
而如果你把這三個結論加總起,你會得出以下這個大結論:
如果,人生是一場很長很長的馬拉松比賽,那麼做到上面這三點的人,可以堅持跑得最快、最久、最遠。
試問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不優秀、不成功呢?
–
我們總是以為,好心有好報指的是來自外部的,他人的回報。
但其實,好報不單只可以來自外部,更重要的是來自內在的——
一顆好心,能給你追求任何目標的心理動力。
而「自私的好心」,又比「無私的好心」更能獲得這種好報。
–
當然,在追求任何目標的道路上,實力與運氣依然是不可或缺的,但現在我們知道,
「好心」提供了人際關係,以及持續前進的動力。
–
最後,可不可以讓我知道,4THINK 是否對你產生了好的影響、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