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最近越發覺得生活無聊、重複、沉悶,這種感受讓小明過得不是很快樂。
小明想要打破這一現狀,但他自認為對此無能為力,他向朋友小強說道,這種一成不變的重複性生活雖然不完美,但還是能將就的過,因為改變現狀的成本往往過於巨大。
關於這一點,小強表示能夠理解,但小強提出,其實改變現狀的方法不一定要轉行、跳飛機、出國移民、更改人生目標之類的。
改變現狀的方法可以很簡單,也無需大費周章,那就是:
換一雙眼睛。
那些被忽略的生活細節
這個星期要說的東西很簡單,那就是人很容易忽略生活中的小細節——雖然忽略這些小細節的後果並不嚴重,但注意到這些小細節或許能為我們的人生帶來改變——就算不能獲得巨大的改變,也能讓我們的生活更充實一些。
在《洞察》 (台版為《看出關鍵》)一書裡,作者艾美·赫曼(Amy Herman)是一名美國藝術史學家、曾為FBI培訓「觀察力」,她在書中向讀者展示出了一幅畫:
溫思羅普夫人的肖像畫是由約翰·辛格頓·科普利於1773年,在溫思羅普夫人和她第二任丈夫結婚的時候畫的,溫思羅普夫人的丈夫是位哈佛教授。這幅畫因為它的現實主義以及能夠給人極好的機會鍛煉觀察能力而著名。
用幾分鐘來仔細觀看,對於這幅畫面的人物、事件、地點和時間,觀察得越多越好。觀察完後,再繼續往下讀。
你有沒有注意到她裙子鮮亮的藍色;雙層的白色蕾絲袖口;她胸前藍、黑、白三色相間的條紋蝴蝶結和帽子上紅、黑、白三色相間的條紋蝴蝶結;她稍帶V字型發尖的棕色頭髮,脖頸上纏繞著的六股珍珠項鍊;她的雙下巴和臉上的酒窩;裝飾性的紅色椅子;剪短了的乾淨指甲和左手無名指上石榴紅色的鑽戒,還有她手上拿著的油桃,其中一隻還連著枝葉。
這幅畫裡,細節是細膩而強烈的。我們可以看到她緊身衣裙上多樣的布料、手腕上層疊的皮膚,以及她臉上那些容光煥發的皺紋。
在對畫作進行細緻觀察的時候,很多人在諸多引人注目的要素裡忽略了一樣東西:女人正靠著的紅木桌子。你有沒有注意到呢?
要是你已經注意到了,有沒有真正地觀察過它呢?這樣東西體現了這幅畫的絕技,考驗了畫家的技術水準。在這張紅木桌子上,畫家完美地描繪出溫思羅普夫人的皮膚、手指和衣袖上繁複蕾絲圖案的倒影,甚至能看到油桃的些許痕跡。
桌子占了畫面從下而上近三分之一的面積,看上去,這麼大的東西是不易被忽略的,但我們中的很多人還是忽略了它。在很多大大小小的場合裡,我們都會忽略類似於「紅木桌子」那樣的東西,我們會因為它們藏於表像之下而疏忽它們,就錯失了極為重要的資訊。
這種現象非常普遍,用一句諺語來描繪它就「如果它是蛇的話,你早就被咬了」,在《加拿大醫學協會期刊》(Canadian Medical Association Journal)上,這也被戲稱為「冰箱盲」(我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打開冰箱時對著蛋黃醬的瓶子了,可就是沒看到它)。
再仔細看一下溫思羅普夫人身旁那張紅木桌子。
在桌子上面和周圍,你看到了什麼樣的細節是你之前沒有注意到的?你有沒有注意到,在沿著畫面左下方傾斜的桌子邊緣有高光?木材的紋理從西北到東南對角延伸?
那麼,溫思羅普夫人在桌面上的倒影是怎樣的呢?我們能看到她連衣裙的藍色和蕾絲袖子的白色,也能看到她衣裙上扇形的荷邊裝飾。
她拿在手上的油桃樹枝也倒映在桌面上,事實上從這倒影中看起來,好像她拿在離桃枝根部足有幾毫米的位置,她的手臂在倒影中清晰可見,還有她的8根手指,不過我們看不到她的兩個大拇指。
再仔細看看溫思羅普夫人的雙手。她嫁給了一位地位顯赫的哈佛教授,美國第一位著名的天文學家,我們能在她左手無名指上看到她石榴紅的結婚鑽戒,不過,如果仔細看紅木桌子上的倒影,就會發現在倒影中卻看不到那個戒指了。
如果我們第一次看漏了紅木桌子,那麼我們也會漏看那個「消失了的」結婚戒指。這是一個很能說明問題的細節,不應該被忽視,因為畫家科普利對紅木桌子進行再創造時如此用心,不可能因為不小心疏漏了那樣東西。
至於科普利為什麼沒有在桌子的倒影中畫出那枚戒指,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是出於對溫思羅普夫人婚姻狀況的評價,也可能只是畫家玩的視覺遊戲。
我們並不需要分析到底為什麼這個戒指在倒影中消失了,但是我們必須注意到這個事實。如果這次不注意的話,也可能在將來錯失非常重要的資訊。
在第一次觀察這一幅畫時,你觀察到了什麼呢?在作者所列舉的各個細節觀察之中,你觀察到了多少個呢?
可能有許多人會在第一次觀察時,只注意到了這幅畫的幾項資訊,例如:畫裡有個女人、這應該是古典藝術、這女人有點年紀、手上拿著油桃,接著可能會心想:「應該沒什麼特別得了」,然後就急著繼續往下讀,之後才發現自己漏看了許多的細節。
這很正常,我們的大腦在觀察一樣東西時,只會注意到大腦認為「重要」的東西,大腦會迅速的對眼前的東西給出一個粗略的判斷,若大腦沒有檢測到特別引人注目之事物存在,注意力就會選擇忽略並轉移到其它事情上。
這當然是大腦的一個強大的、好用的功能,大腦自發的讓我們忽略「不重要」的,只專注在「重要」的東西上,這能很好的節省注意力和工作記憶。反之,如果所有細節都在能湧入意識的話,那麼大腦必然會處於時刻資訊過載、當機的狀態。
但大腦選擇性忽略看似「不重要」的東西的代價是:
我們難免會錯過許多「看起來不重要,但其實很重要」的東西。
那些被忽略的重要資訊
從剛才觀察《約翰·溫思羅普夫人》的體驗可以想像,假設觀察一幅畫這一任務,可以讓我們遺漏 90%的細節資訊的話,那麼在現實生活中,我們所遺漏的細節資訊應該也相差不遠。
老闆今天走進辦公室的動作是否比平時緩慢呢?他進入辦公室的第一件事是做什麼呢?他走進辦公室第一眼通常會看向誰呢?他在開會發言的時候是否會有些臉紅呢?
所有這些事實都能夠給予我們一些推理的線索,如果老闆今天走進辦公室的動作比較緩慢,那可能說明今天不會有太多任務委派給我們;如果老闆進入辦公室的第一眼總是看向你,那可能是因為他比較在意你;如果老闆開會的時候發言會有少少臉紅,那這可能意味著老闆是比較內向的、缺乏領導經驗的人。
當然,你從觀察中推理出來的細節資訊未必都是正確的,它們最多是一個參考、線索,但只要你注意得多了,你就會在往後的日子裡找到能判斷你觀察是否正確的證據。
而當觀察細節的經驗多了,你或許就可以找到「看起來不重要,但其實很重要」細節。
作者在書中舉的另一個真實例子,能說明找到「看起來不重要,但其實很重要」能帶來什麼益處:
1877年,一個18歲的學生悄悄溜進一間輔著暗色木質地板的解剖學階梯教室,那裡的200個座位排成一個略陡峭的半圓形。這是愛丁堡大學醫學院中配備了最先進技術的教室。
發言者是大家都早已有所耳聞的一位當地的傳奇人物,他的知識面很廣,有很深刻的洞見,而且能夠很生動地講給學生聽,因此他很有名。這次,他將要教學生們他所謂的「方法」,受過訓練的診斷方式,這個方法首先是以熱衷於觀察技能為前提的。
他很引人注目,高大的身材,長著鷹鉤鼻和一雙銳利的眼睛。他快速地步入大講堂,脫掉寬大外衣,摘掉獵鹿帽,然後要求把第一個病人請進來。還有一排他沒有見過的門診病人,在走廊裡等著讓他當場診斷,並演示給學生們看。
一個穿著黑衣服的老年婦女進來了。
「你的短柄菸斗在哪裡?」他詢問。
這位婦女開始想,他怎麼知道她有短柄菸斗?她很吃驚地從小包裡拿出了一支陶土做的菸斗。
「我知道她有菸斗,並不是因為我看到了,而是因為我仔細地觀察了她。」他這樣告訴聽得入迷的觀眾們,「我注意到她的下唇有一個小的潰瘍,還有她面頰上光滑的傷疤,這是一個很明顯的信號,那就是她抽菸時習慣用短柄菸斗湊近自己的面頰。」
另一個病人一瘸一拐地進來了。老師叫了一個學生。
「這個人怎麼了?」他問道,「到講臺上來,看著他!不!你不能去碰他,就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耳朵,用你的大腦,用你的洞察能力,用你的推理能力。」
這個緊張的學生看上去好像有把握了,邊猜邊回答說:「他得了髖關節病,老師!」
「根本不是髖關節!」老師喊道。
他並沒有向後看,繼續說:「這個男的,他一瘸一拐並不是因為髖關節有問題,而是因為他的腳,或者說是因為他的兩隻腳。要是你密切觀察,會看到他的腳上有被割過的痕跡,那是被刀子割的,這些痕跡在鞋子對腳壓力最大的地方。這個男人得了雞眼,可他並沒有髖關節病。」
演講者思路越來越敏捷,繼續對陌生人做著推斷,包括他們的職業,不易被察覺的缺陷,以及他們曾經旅行過的地方。「同學們,這裡我們請來一位先生,他應該是一位軟木匠或者石板瓦工。
你僅僅用眼睛看一會兒就能發現,他的食指的一側輕微發硬,他大拇指的外側輕微增厚,這是一個很明顯的信號,使我們得知他的職業是這兩種的一種。他黝黑的皮膚和臉上的陰影能夠知道他是當地的水手,而不是去很遠的地方出海的水手。他黝黑的膚色是僅由一種氣候造成的,比如說是『被當地氣候曬出來的黝黑膚色』。」
當學生診斷不正確的時候,老師嚴厲地說:「這位同學有耳朵但是聽不見,有眼睛但是看不見!」
在他看來,在醫學、刑法、或者日常生活中,對探索發現而言,沒有什麼比敏銳的觀察技巧更重要的了。他不會錯過任何蛛絲馬跡,經常說出別人忽略掉的細節:比如紋身、口音、皮膚印記、傷疤、衣著,甚至是一個人的鞋子上塵土的顏色。
「你一眼就能夠知道這個人的國籍就寫在他的臉上。」他指出,「他的生計手段就寫在他的雙手上,他的其他故事就寫在他走路的樣子、舉止、手錶鏈、裝飾品和黏著在他衣服上的棉絨裡。」
演講者的敏銳感官和快速推理聽上去像夏洛克·福爾摩斯,其中的奧妙在於:這位元演講者就是福爾摩斯系列小說的生活原型,福爾摩斯偵探小說的作者也正是從約瑟夫·貝爾博士身上得到靈感,才創作出了這部虛構小說。
演講者,約瑟夫·貝爾博士,一位外科醫生,多產的作家,而且是亞歷山大·格拉漢姆·貝爾的親戚,他身上那種不尋常的神秘氣質,深深吸引了他的一位年輕的學生亞瑟·柯南·道爾,但是貝爾卻將自己身上的天賦稱為「最基本」的能力。
用貝爾在課堂上經常念叨的話來說,「運用你的雙眼,運用你的雙眼」,最重要的技能僅僅是「被動地讓事物進入視線」還是「積極地去評價事物」的區別。
貝爾「夏洛克式」地總結道:「大多數的人是在『看』,卻不是在『觀察』。」
那些未被完全享受的生活細節
現在,讓我們回到一開始的主題——小明想要改變重複性的、無聊的生活現狀,但又不想對生活方式做出太大的改動的話,他可以怎麼做呢?
小強說,他應該換一雙眼睛,這句話指的當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小強的建議說的其實是:
打開你的心眼。
赫曼在書中寫道:
我採訪承現峻博士時,他告訴我說:「我曾經認為,觀看和眼睛有很大關係,但其實並不是那樣。」
雖然我們的視覺通常是和眼眶內的球形器官(即眼睛)相聯的,但事實上,大腦才是視覺處理系統的主力。
視覺資訊處理會調動25%的大腦和超過65%的神經回路——比其他感官都要更多——眼睛上進行視覺資訊處理的部分也被大腦所支配。
言下之意,就是所謂的「觀察」,並不是用眼睛對準事物而已,而是讓大腦集中注意力的、專注的對眼前事物進行加工。而加工的透徹、仔細程度,決定了我們能觀察到多少細節。
考慮到我們日常中進入專注的狀態之少,就算專注了也未必會去注意細節,可想而知,我們日常中錯過的細節之多。
更糟糕的是,許多人並不會意識到自己會忽略許多細節,大多數人都不會察覺到自己忽略了生活中的大部分細節——
至到他們真正的開始觀察為止。
沒錯,破除「忽略細節」的方法很簡單,那就是讓自己有意識地開始注意細節,開始觀察生活中那些被忽略的細節。
作者還提到了一個蠻有趣的練習方法,那就是透過觀察藝術品的細節,來鍛煉自己的觀察力。
這是一個很好的起點,因為藝術品是靜止不動的,而且你往往可以從作品名稱,或從其它資料去判斷你所觀察到的資訊是否正確。也有研究指出,醫學生能從觀察藝術品的練習中,提升診斷病人時的觀察力。
還是讓我們回到小明的問題。我們來打個不太嚴謹的比喻:
如果你的生活裡有100分的樂趣,而你習慣性的忽略了、錯過了生活的90%細節的話,那你也就很可能錯過了生活中90分的樂趣。
我們還可以把這比喻進行許多的延伸:如果人生裡有100個機會,而習慣性的忽略細節就意味著你會錯過90%的機會;如果生活裡每天你會面對10個進步空間,而忽略細節就意味著你會錯過其中90%的成長養分。
現在,讓我們開始觀察生活裡的細節吧。
具體而言,我指的是你家外面的那一片天空,是草地上每一根獨特的小草,是你貓咪的毛髮分佈,是你愛人的眼睛深處。
除了畫面的細節以外,我指的也包括你與家人互動的感受,是你享受午餐的味蕾刺激,是你朋友笑聲的振動頻率。
細細品嚐,重要的不是你注意到的細節本身有多奇特,
而是當你看到了生活的細節,你就專注到了生命當下的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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