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阻礙了我們天長地久?

一對戀人是否能相伴走完這一生,只要看雙方彼此的愛有多大、多深,就行了。

上面這段話,是錯誤的。

這個星期要解讀的是心理學家、兩性專家約翰·高特曼(John Gottman)所寫的書:《愛的博弈》(台版《信任,決定幸福的深度》

一些兩性專家針對兩性關係所給出的意見,其根據一般來自自身過去的經驗與思考,而這樣做很容易出現偏見。

例如,「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就是一種帶有偏見的分類法,把男性和女性納入某種刻板印象,說男人比較冷漠、對感情不敏感,女人滿腹牢騷、總是需要支持安慰,然後在這個刻板印象之上給出兩性建議。

但事實是女人也會冷漠不敏感,男人也會滿腹牢騷、需要支持安慰,男女的差別不是刻板印象中那般大,從這種刻板印象中衍生出來的建議、預測自然不大好用。

作者高特曼也被稱為兩性關係的專家,但他與一般兩性專家最大的不同是:他特別擅長預測離婚。

他能在觀察一對夫婦交流5分鐘後,準確的預測出哪一對夫婦會離婚,哪一對夫婦能長久。在後續追蹤其預測的研究發現,高特曼的準確率高達90%。

高特曼與一般兩性專家的另一個不同之處在於:他以實驗與數據說話。

預測離婚的方法

在高特曼的舊作《獲得幸福婚姻的7法則》裡他寫道:

這是西雅圖一個少見的無雲的早晨,新婚夫婦馬克和賈尼斯·戈登坐在桌旁吃早餐。公寓的落地窗外,蒙特雷克湖水切出一條深藍色的水帶,一些人在慢跑,一群鵝搖搖擺擺地沿著湖濱公園行進。

馬克和賈尼斯一邊享受著美景,一邊吃著法式吐司,看星期天晨報,隨後馬克可能會打開電視看足球賽,而賈尼斯則會和她遠在聖路易斯的媽媽煲電話粥。

在這個一居室裡,一切看上去再普通不過了,直到你注意到牆上掛著3台攝像機,馬克和賈尼斯的衣領上別著微型麥克風,他們的胸前綁著霍爾特監護儀。有著這樣一幅風景的可愛的一居室,確實不是馬克和賈尼斯的公寓,而是華盛頓大學西雅圖校區的一個實驗室。

16年來,在這個實驗室裡,我帶頭發起了這個規模最大、最具革新性的對婚姻和離婚的研究實驗。作為這些研究的一部分,馬克和賈尼斯與其他49對隨機選出的夫婦一樣,自願在我們裝備好的公寓裡過夜,這個公寓被我們親切地稱為「愛情實驗室」。

儘管我的研究小組在廚房的單向鏡後觀察他們,但我們還是要求他們盡可能自然地活動。攝像機記錄下他們說的每句話以及他們的每一個面部表情,感測器追蹤他們身體上的壓力信號或放鬆信號,比如他們的心跳。

夫婦們可以帶雜貨、報紙、手提電腦、針繡製品、啞鈴甚至寵物。總之,他們可以帶度過一個獨特的週末所需要的任何東西。

就像近年來興起的「數據思維」,高特曼透過愛情實驗室收集夫婦在日常生活中的各類數據,然後再從數據分析中得出洞見。

其中,高特曼特別留意的是「伴侶之間的衝突事件」,在《愛情博弈》裡他寫道:

感謝「愛情實驗室」的大資料存儲,那裡有關於伴侶互動的成捆的記錄和資料。我的5個早期研究也被納入了現在的研究。

所有這些資料涉及來自不同年齡、人種、社會經濟環境的伴侶們。其中一項針對新婚夫婦的研究從他們結婚最初幾個月開始,進行了長達6年的跟蹤記錄。

我的老同事羅伯特·利文森(Robert Levenson)、蘿拉·卡斯滕森(Laura Carstensen)和我也對160對伴侶進行了20年的跟蹤研究,從他們十四五歲開始。在第3項研究中,我分析了100對伴侶之間的互動和交流,他們年齡各不相同,對關係的滿意度也各不相同。

在所有這些實驗中,我記錄下了參與者們在討論一個衝突事件時的言語和肢體語言。這讓我瞭解他們在不同意彼此觀點時是如何表現的。

這些資訊對於那些尋求説明、試圖挽救自己婚戀關係的人們來說作用十分巨大。所以,為了方便管理這些資料,我把所有這些資料歸類進3個盒子:糟糕的盒子、中性的盒子和美好的盒子。

糟糕的盒子裡裝著所有消極行為,包括發火、指責、打架、威脅、防衛、悲傷、失望、恐懼、緊張、哀怨、噁心、消極抵制和輕視。相反,美好的盒子裡裝著積極的情緒和行為,比如興趣、消遣、幽默、大笑、激動、愉悅、認同和同情。剩下那些既不積極也不消極的,我把它們放進中性的盒子裡。

如果我讓這些伴侶知道我是如何處置他們這些行為的,他們可能會不贊同我的決定。但他們的想法不會左右我,因為我在將他們的言語和肢體語言分類時採用的是心理學上所謂的「觀察編碼系統」(observational coding system)。

這個「規則手冊」是心理學研究標準的一部分,在過去的幾十年中被反複驗證過無數次。皺眉或嘴角向下常常被編碼為「消極」,一個「由衷的」笑容被編碼為「積極」,諸如此類。一旦我開始這樣描述伴侶之間的衝突,我就可以將他們的關係狀態視覺化。

想像一下,簡和菲爾是參與我的新婚夫婦研究的一對被試。儘管他們的關係在近期內不會結束,儘管他們過得很開心,但他們吵架時的表現也不總是處在同一個盒子裡。

有時簡表現得「美好」,她的丈夫卻表現「糟糕」;或者簡表現「糟糕」,菲爾表現「中性」。比如有一次,簡的肢體語言和言語清楚地表現出她在「美好盒子」裡。她身體前傾,顯然在認真傾聽菲爾說活。但菲爾的言行卻明顯地傳遞出不悅。

簡看到這段互動時,調低了重播轉盤。那一刻,因為丈夫的不悅,她沒有從「美好盒子」中得到任何好處。

同樣,當簡高興地說起她為自己事業成功而感到驕傲時,菲爾在之後的評價中對這一刻給分很高,儘管他在錄影帶中的言語和肢體語言顯得中性。

這種回應顯示出他們是具有默契、高度信任彼此的伴侶。他們的回報取決於對方的感受。在對方感到悲傷和煩躁時,不管自己感覺如何,他們都會對那一刻給出偏低的評價。

當我研究中的伴侶在相互信任方面出現問題,結果就會非常不同。我經常會看到一個人高興地回顧伴侶煩躁的片段,或者不為對方的喜悅而感到高興。除了經常能同時站在「糟糕盒子」之外,他們的其他任何反應都不具有相關性。

擁有令人滿意關係的伴侶,他們的交流與衝突會較少進入糟糕盒子裡,較常進入美好盒子裡。相反,經常進入糟糕盒子裡的伴侶,關係比較不穩定,以後會分開的可能性較大。

值得注意的是,這裡重要的不是次數,而是比例,當美好盒子和中性盒子明顯多於糟糕盒子許多時,關係會更穩定。

具體來說,高特曼從數據發現,5:1是讓關係長久的「神奇的數字」,每一次交流與衝突進入糟糕盒子裡,就有五次交流與衝突進入中性和美好盒子的伴侶,往往更能長久。而比例是1:1的伴侶,他們的關係則很容易步向破滅,更可能離婚。

而這就引來了兩個更重要的問題:

是什麼決定了某些伴侶進入美好或中性盒子的比例更高呢?

是什麼決定了某些伴侶進入糟糕盒子的比例更高呢?

簡短的答案是下面這個。

化解衝突的能力

假設有一對情侶,他們很愛對方,他們有動機為對方製造大量的愉快時光,所以他們的確這樣做了,他們一同展開旅行、浪漫的約會,他們甜蜜的相戀,他們的交流大量的進入美好盒子裡。

但好景不常,他們在愉快的相戀了幾個月,共度了大量的甜蜜時光後,相處卻開始有了衝突,這衝突可能是因為某人承諾了戒菸卻沒做到,可能是某人說話尖酸刻薄一時語氣重了,可能是某人開始埋怨對方的弱點了。

總之,衝突開始浮現,他們進入糟糕盒子的次數開始增加,兩人在常常爭吵的情況下又度過了幾個月,最終雙方終於忍受不住,同意分開。

有過戀愛經驗的人應該對上面這種情況不陌生,其實關係破滅的伴侶之所以會更常進入糟糕的盒子裡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因為他們沒能處理好衝突。

不是愛得不夠,不是甜蜜的時光不夠,而是當相處出現了衝突時,他們沒能夠化解衝突

那麼,存在從來沒有起衝突的伴侶嗎?

高特曼在研究超過3000對伴侶後的答案是,沒有。哪怕是關係最穩定、長久的伴侶,還是偶爾會有衝突的。

事實上這些關係穩定的伴侶之所以能長久,一個重要的關鍵,不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衝突,而是他們處理衝突與爭吵的方式不一樣——

他們能讓一場爭吵從糟糕盒子裡,轉化到美好盒子或中性盒子,從而大大減少了進入糟糕盒子裡的次數:

想想這樣的場景:吉姆正開車載著相戀多年的女友維奧萊特去山裡度週末。突然間,吉姆一個急轉彎,維奧萊特大叫道:「慢一點!」吉姆開車總是讓她膽戰心驚。

這是他們關係中痛苦的一刻。像平時一樣,維奧萊特一批評吉姆開車,後者就會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別衝我叫喚!你這是在製造車禍!」但維奧萊特繼續批評著他。

如果你會讀心術,就會知道吉姆在心裡嘀咕:「她開車技術那麼爛,卻要教訓我。無論我做什麼她都不滿意。為什麼我會答應來度這個愚蠢的假呢?」

當他們到達山頂的小旅館,吉姆看到差點被他甩出後備箱的行李時頓時緊張起來。但他馬上又放鬆了,因為維奧萊特環顧一番眼前的美景,氣喘吁吁地說:「我們一定是死了才能來到這樣的天堂!親愛的,可能你剛才真的把車開到懸崖下去了。」

儘管很緊張,吉姆還是忍不住笑了,他一直都很喜歡她揶揄式的幽默。她笑著用胳膊肘調皮地頂了他一下。就這樣,他們的關係也從懸崖邊回來了。

維奧萊特採取了一種常用的關係修復技巧——幽默。她用幽默趕走了緊張,安慰了男友。

修復是婚戀關係的救生衣。修復的效果決定著婚戀關係的存亡。修復並不複雜。常用的修復技巧包括笑話、讚揚、握手和提問。(其他修復技巧可以看這裡

在一段健康的婚戀關係中,修復技術可以降低接受者的血壓和心率,讓他們不再那麼緊張,回歸理性。

維奧萊特的修復並沒有解決她和吉姆之間的問題,但這讓他們從衝突中全身而退,拯救了假期。在激烈爭論後還能回到美好盒子中,這是伴侶擁有幸福未來的標誌。

在一項對新婚夫婦的研究中,我發現在討論雙方有爭議的問題時能否表達出一些積極情緒,不僅可以預測伴侶們在第6年實驗結束時是否還在一起,還能預測他們是否一直幸福。

也許我關於美好伴侶最重要的發現是,他們總可以精確而迅速地把不愉快的情緒轉移到美好盒子當中。

另外,就算無法讓衝突轉移到美好盒子裡,那麼退而求次的,把衝突從糟糕盒子轉移到中性盒子也是有益的:

在我們的一項針對45歲~60歲的伴侶的研究中,我發現快樂的伴侶在發生爭執時有65%的時間處於中性盒子中,而在那些不快樂的伴侶中,這個數字是47%。

另外一項研究顯示,中性情緒是關係到婚戀關係最終結果的關鍵因素。大多數時間都處於無情緒狀態的伴侶們最終會白頭偕老。

中性盒子的意義在於它是衝突的避風港。儘管美好盒子和中性盒子的屬性不同,伴侶們能夠在任何一個之中停留都是好事。有能力讓爭吵轉入這兩種情況,對他們的將來而言都是好兆頭。

綜上所述,如果天下的伴侶有所衝突是難免的,隨著時間推移還會在相處中發現新衝突的出現,那麼要判斷一段關係能否長久,一個最簡單的參考指標,就是伴侶雙方化解衝突的能力。

接下來的問題,自然只有一個。

如何化解衝突?

簡短的答案是:良好的互相溝通,使用修復技巧。

但具體的溝通與修復技巧比較繁瑣,我把這一部分放到了另一個帖子裡,有興趣的朋友可以點擊這裡查看。

我比較感興趣的,其實是下面這個問題。

是什麼讓關係走向破滅?

與其在事後進行修復,不如嘗試預防或減少衝突發生、阻止衝突升級,我認為這非常重要。

高特曼研究過許多的伴侶,並從那些最終以離婚告終的伴侶身上,歸納出了幾個「走向關係破滅的步驟」,供天下所有想步向關係破滅的伴侶提供參考:

第一步 滑動門時刻

在婚戀關係中,伴侶會不斷地通過言語和動作向對方尋求支持和理解。在實驗語境中,我把這種請求稱為「溝通邀請」(bid)。它們可以簡單得像「你能幫我買瓶啤酒嗎?」

婚戀關係中的每一次邀請都會開啟我所謂的「滑動門時刻」(sliding door moment)。當一個人表達出聯結的需要時,另一個人的反應可以是拉開滑動門並走進去,也可以是關上滑動門並轉身離開。

想像一下亨利正窩在最喜歡的椅子裡看電影。他的妻子辛蒂走過來,盯著螢幕連聲歎氣:「噢,巴黎在電影裡總是這麼迷人。」

面對妻子的嚮往,亨利可以作出多種反應。他可以拉開滑動門說:「我希望有一天咱們能一起去。」我把這種回應叫作「面向」(turning towards)伴侶。

他也可能「背向」(turning away from)伴侶,不滿地嘀咕說:「噓,我在看電影呢。」

任何沒有興趣或缺乏聯結的回應都會關閉滑動門。

用白話來說,就是當對方和你說話時,你不予理睬、拒絕對話、敷衍回應,都屬於「背向」。而只有你誠意的回應對方時,才算是「面向」。

乍看之下,「背向」不過是小事,如果你不予理睬對方的話,那麼這連衝突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欠缺交流,應該不會對關係造成什麼傷害。

但高特曼在一項針對新婚夫婦的研究發現,那些關係長久的夫妻有86%的時間都會「面向」對方,他們6年之後還是會保持婚戀關係,而那些只有33%的時間會「面向」對方的夫妻,則在6年之內離婚了。

其實,總是有誠意的回應對方的溝通邀請,就像是頻繁的更新、傳遞「我有在乎你」、「我有留意你」的訊息,如果對方很少接收到你傳來的這一訊息,對方自然會開始懷疑你是否在乎,衝突也會因此而起。

第二步 遺憾事件

當伴侶的衝突升級,其中一方感到生氣、沮喪時,如果沒有及時進行修補,任由傷害和憤怒發展的話,就會造成「遺憾事件」。

簡單來說,就是一次憤怒的吵架、爭吵,一次眼中的衝突。高特曼說,這偶爾發生是正常的,但時常發生就會對關係造成危害。

據我所知,偶爾發生憤怒的吵架其實對兩性關係是有一定的好處的。我記得有一個研究結論顯示(我忘了出處),當情侶爭吵並和好後,會覺得對方的吸引力有所提升。

注意,是吵架並和好後會覺得對方有吸引力,而不是吵得臉紅耳赤的時候。

第三步 蔡格尼克效應

我覺的第三步很有意思:

1922年,機敏的21歲心理系學生布魯馬·蔡格尼克(Bluma Zeigarnik)發現,威尼斯一家咖啡館的服務生可以不借助任何工具記下客人冗長而複雜的點單。他們驚人的記憶力引起了蔡格尼克的好奇。

她隨即採訪了這些服務生,卻發現他們一下完單就想不起來剛才的點單了。一旦服務生把菜上齊,他就會把點單忘光。

蔡格尼克後來成為了一名傑出的心理學家。她在這家威尼斯咖啡館裡觀察到的現象後來被稱為「蔡格尼克效應」(Zeigarnik effect)。意思是說,我們對那些沒有完成的事情記得更清楚。

後續研究顯示出蔡格尼克效應的威力。我們對那些「未完成事項」的記憶力要比對那些已完成和終止的事件的強約兩倍。

在愛人之間,如果爭吵能夠以雙方承認錯誤、改正錯誤和加強理解而告終,那麼這段爭吵很快就會被遺忘,換來更牢固而持久的婚戀關係。

相反,如果在「滑動門時刻」招致了無法解決的遺憾事件,那麼根據蔡格尼克效應,這段創傷就會活躍在記憶中,隨時可能一遍又一遍地上演。就像鞋裡的沙子,這段回憶的不斷刺激,導致對伴侶的消極情緒持續上升。

有許多人面對衝突的方式,就是不面對衝突,逃避衝突。

你可能會說:「我不想再和你談論這件事情,因為我不想再吵架。」,你以為這會阻止衝突發生,但事實上,未被解決的衝突,它一直都在。

我們都不喜歡沒有結局的故事,這包括發生在感情生活上的小故事、小插曲,讓這些小故事有始有終,是有益的。

第四步 消極詮釋

當伴侶的信任因為前面的三個步驟而消磨得所剩無幾的時候,消極詮釋就會出現。用白話來說,就是一方總是看不順眼另一方的時候:

一位丈夫宣布,某天晚上由他下廚做晚飯。而一貫抱怨他不做家務的妻子對此事下意識的反應卻是懷疑。由於消極詮釋的作用,她相信他肯定另有目的。

她想,他可能是想在親友面前表現自己,或者是想讓他父母覺得他是個好丈夫。總之,她就是不能接受他此舉是出於好意。

消極詮釋的作用很簡單,就是把原本可以進入美好/中性盒子的交流,轉移到糟糕盒子裡去,是步入破滅關係的「危險警報」,而且一旦消極詮釋因信任不足而開始生起,要消除它就會變得非常困難。

如果無法重建信任的話,那麼慢慢的,伴侶會無可避免的踏入最後一步。

第五步 四騎士的報復性破壞

當伴侶不再信任對方了,當伴侶總是看對方不順眼時,他們會做些什麼呢?

伴侶之間的消極情緒越多,他們的交流就越缺乏成效。由於不能建設性地表達出自己的不滿,他們會陷入四種消極的交流模式當中,阻礙關係的成功修復。

它們分別是批評、蔑視、防禦和築牆,被我稱為「末日四騎士」(the Four Horsemen of Apocalypse):

第一,批評(criticism)。儘管這是破壞性最弱的騎士,它仍然具有破壞性。如果你對婚戀關係中的一些事感到不快,就要想盡辦法表達出來。不是攻擊對方,而是用一種溫柔的方式,這需要你採用一種直接而積極的方式去表達自己的擔心和需要。與之對立的則是批評或者人身攻擊。

第二,蔑視(contempt)。這種言語虐待暗示著你的伴侶低你一等。它包括辱駡、諷刺、嘲笑和貶低。

第三,防禦(defensiveness)。作為言語攻擊的受害者,想要保護自己是可以理解的。防禦的方式包括正常的憤怒、反擊和做無辜狀(經常表現為抱怨)。儘管你可能認為防禦是正當的,但它不會讓衝突停止。相反,它會使緊張升級。從防禦中解脫的辦法是——承擔起自己應有的責任。

第四,築牆(stonewalling)。當緊張局勢最終導致怒不可遏後,生理失控的雙方都不再釋放傾聽的信號(點頭、眼神接觸、簡化音節)。取而代之的是無動於衷,就好像豎起了一堵隔絕信號的牆。我們知道這是為了防止進入怒不可遏狀態而做出的努力,但這種築牆也使解決爭端的希望破滅了。

他會批評她的選擇,她會蔑視他的付出,他會防禦性的反駁她的論點,她或他會選擇無視對方的話語,在兩人之間建立一面高高的,不再進行任何有意義的溝通。

「末日四騎士」會讓伴侶間的交流惡化、讓衝突升級,至到伴侶從相戀的關係,轉化為敵對的關係,兩人不再有讓對方感到快樂的動機,轉而出現了傷害對方的動機。

事實上,高特曼就是透過觀察伴侶的交流是否出現「末日四騎士」來預測離婚率的。

我理解的高特曼的思路是這樣的:上面所說的全部都不會在一夜之間摧毀一段關係,事實上,只有把上面提到的「小事」乘以 「時間」,才會摧毀一段關係。

這正是鮮少人意識到的一點,人們通常以為,一段關係會破滅是因為一開始的相愛都是謊言,是因為導致最終分手的最後一個不歡事件、衝突。

但更可能的原因是,在這段關係的過程裡的各種小衝突,日常中有意無意的「背向」對方,沒有結局的爭吵,不互相尊敬的用詞,不顧對方感受的消極交流。

這些「小事」不斷在糟糕盒子裡累積,消磨了雙方的信任與愛意,至到某一天,壓垮最後一根稻草的「大事」來臨。

這一大事,或許是欺騙、冷漠、甚至是背叛,而它們往往是由「小事 x 時間」累積而成地。

所以,是什麼阻礙了我們天長地久?

我們不知道。

因為在這段關係裡的每一個不經意的小事,都可能是罪魁禍首,幫兇。

如果信任是有一個存量的話,那麼我們要做的,就是保護信任不被消耗,努力的增加信任的存量。

值得注意的是,信任不是告訴對方:「你要相信我!」就能增加的,也不是透過催眠自己:「我要相信他!」就能增加的,信任不受意識的控制。

高特曼帶給我們的啟發,是把愛情看作是「一連串的行為之總合」,而不是「有沒有真心」。

一對伴侶的信任的存量是多少,由雙方的長期行為決定,而不是由他們的「真心」決定。

在愛情長跑裡,尤其是一段婚姻裡,信任往往比熱情來得重要。

投資大師查理·芒格曾說:「要是知道我會死在哪裡就好啦,那我將永遠不去那個地方。這話雖然聽起來很荒唐,但卻蘊含著一個深刻的真理。」

當然,還有其它事情會極大的破壞一段關係,例如出軌、暴力、冷漠。這有時是雙方的問題,有時是單方的問題。

高特曼在書裡也講解了如何應對與預防這些事件以及技巧,推薦有類似疑問的人看一看。

最近身邊的朋友們都在忙結婚,特以此文祝福他們能夠突破障礙,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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